最后一朵玫瑰【原创短篇小说】
01
“我们的这里的玫瑰，怎么都枯了……”
许夏欣看着眼前的玫瑰田，愣在原地。
玫县是坐落于偏远山区的小县城，原本住在这里的村民都是以种田为生，但由于近些年国家的经济发展起来以后，农业带来的经济效益大大降低。
玫县天气干旱寒冷，土壤里密布着砂砾，在低矮的山野的一旁，有一片花田，这片花田里种着的，便是玫瑰。
这并非是许夏欣初次来玫瑰田，自从20世纪末开始，这里的产业就从单纯的农业变成了销售业，而销售的，正是玫瑰。他们将玫瑰送到各大商家处，或是送往小城的花店，而近几年电商平台的发展，让更多的玫城人选择将这些玫瑰送到电商公司处。
玫瑰花分为白玫瑰和红玫瑰，在红色在白色的映衬之下，变得更加璀璨，它热烈，就像是人们生命中燃烧着的热情，而白色在红色的对比下，则变得纯洁，就像是初生的婴儿。
而现在的玫瑰田就像是一片孤寂的坟地。
花田里的玫瑰花都枯萎了，那花瓣落在土地上面，发出腐烂的臭味。有些玫瑰花的根茎已经发黄，奄奄一息地垂在土壤之上。放眼望去，这里都是枯萎的根茎，腐烂成黑色的花瓣。
“怎么会这样？”许夏欣只是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。
母亲意味深长地看着花田:“电商平台崛起之后，我们县好几个人就去和他们签合同了，就是那个全球五百强，名气很大的公司——梅特公司，通过高价和我们这儿签了合同，他们想要赚快钱。”
“所以，隔壁的李叔，就是这样富起来的？”许夏欣想起了几年就住进了大房子，买了车的李叔，前些日子刚刚搬离玫县。
“是啊，后来，他们知道我们玫县6月14日有玫瑰节，是专门给爱人送玫瑰的节日，然后把这个推广到市面上面，给玫瑰开高价，还说什么，玫瑰节，男生不买他们的玫瑰给女朋友，就不是好男人。”母亲露出嘲讽般的笑容，又转头看着花田：“这片田里的玫瑰都被他们拔光了，近几年玫瑰的产量大大下降，花期都不到一个月，没想到今年的花，六月不到就全部谢了。”
“不过，我看今年的玫瑰也没有被怎么采摘，都搁在这里了。”许夏欣说道。
“是啊，结果现在买玫瑰要用的钱高到不敢想象的地步，没人愿意买了，现在好了，整片田里的玫瑰卖不出去，都枯死了....”母亲低下头，神色黯然。
“等等……”
在一片都是腐烂的花瓣和枯死的根茎的玫瑰墓地中，许夏欣隐隐约约看到了一抹初绽放的红色，在一片黑色当中，它不再妩媚，而是显得干净，干净得就像冲破午夜乌云的曙光。
02
许夏欣顺着散发着腐臭味的泥土往前走着，她没有猜错，那绽放的红色，就是一朵玫瑰，也是这片花田中的最后一朵玫瑰。
许夏欣的杏眸紧紧凝视着这朵玫瑰，之后将它轻轻摘下，然后，她喜悦地奔到妈妈身边。
“妈妈，我找到玫瑰了！我找到玫瑰了！”
许夏欣的母亲惊讶地看着她：“什么？”
许夏欣从背后小心翼翼地掏出那朵鲜艳的玫瑰：“你看，我们不会没饭吃了，今年玫瑰节，一定要让这最后一支玫瑰卖出去。”
“或许，我们得仔细思考思考我们应该怎么将我们最后一支玫瑰卖出去.....”
许夏欣忽然有个想法：“我想去城里，玫瑰是真爱的象征，顺带可以卖些手艺活。”
“夏欣！”
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忽然跑过来，她扎着一条长马尾，小麦色的皮肤，穿着一条碎花长裙，桃花眼微微弯起，笑容明媚如春日里和煦的阳光。
“表姐，我想进城。”许夏欣看着表姐的眼睛中，闪烁着祈求的光芒，就像是一只小奶猫似的。
表姐露出笑容：“我刚好要去那里的工厂工作，可以顺路送你去。”
许夏欣立即欢呼雀跃起来:太好了！”
“不过，你可要帮我一个忙。”表姐对着许夏欣露出神秘莫测的笑容。
03
走过玫县不远处，坐落着一个国际大都市，名字叫作沽州，沽州历史悠久，经济发达，每年全国都有大量的大学毕业生来到这里寻找工作。这里既有全国排名前几的企业，也有科学研究机构，更是有许多出名的学府，同时也是房地产繁荣至极的地方。
可黄安却和这里的光景格格不入，他刚刚大学毕业，交了女朋友。黄安家庭背景并不好，父母都是厂工，他中学的时候甚至因为买不起名牌鞋，受尽了同班同学的嘲笑，自然没心机学习。但他慢慢适应了，自己是个没出息的人的事实，上中专选了了个种植专业，想着买块郊区的田，靠卖有机蔬菜维持生计。
然而，自从他认识了旁边厂里的女工吕晓兰以后，他的一切就改变了。吕晓兰一样也出生贫苦，在她高中的时候，她的父亲因为癌症病危了，她不得不辍学到厂里打工，来维持家里的医药费支出。在打工之余，她还会去图书馆看一些高中的教辅资料，希望自己可以通过高考来谋取一份薪资更加稳定的工作。
两人很快擦出了爱情的火花，而黄安至此之后也更加努力的工作，只是，他没有大厂牌的扶持，种植的有机蔬菜压根卖不出去。而随着614玫瑰节的逼近，他口袋里并无分文，甚至不能给自己的女友买一束玫瑰。
“哎.....”黄安看着市中心的奢侈品商店的橱窗。
橱窗里，有高档品牌的包包，有名牌的衣服，有法国品牌的香水，以及最有名的“男人送礼必备”的梅特公司的玫瑰花束，据说那玫瑰花集日月之精华所开放的，而且许多网友都说，这玫瑰花还有护身符的功能，有一些中学生甚至因为买了这束玫瑰花考试考了全班第一。
梅特商店的服务员看到黄安一直盯着橱窗里的玫瑰，连忙从店里走了出来。那服务员穿着端庄的白色衬衫和黑色的包臀裙，浓妆艳抹，看了一眼黄安朴素的短袖与沾着泥土的牛仔裤，还有他黝黑的皮肤，和没怎么打理的寸头，面露蔑视，但很快，她又变得礼貌：“先生，请问您需要购买我们的玫瑰花束吗？这款玫瑰送给爱人，是绝佳的哦，目前在我们店内销量最高，评价最高，还送玫瑰护身符，就在玫瑰花里面，经过大师开过光的哦，先生要不要考虑一下？”
黄安从裤袋里掏出手机，点开自己的微信钱包，看了一下里面只剩下两百来块，而他的钱包的钱都用来买馒头和一些零食来满足一日三餐了。
他犹豫了一会，但想到了吕晓兰，他还是忍不住开口：“需要多少钱呢？”
“六千一百四十，正好是玫瑰节的日期。”
黄安面露难色：“这太贵了，恐怕我支付不起，可以便宜点吗？我送给我女朋友的。”
那服务员看黄安面露难色，便立马婉转地说起来：“我们这里是梅特公司的正规商店品牌，我们是不讲价的，像是其它的营业公司啊，那都是一万元起步，我们这已经算是便宜的了。”
“算了...”黄安无奈地看了一眼服务员，挤出一抹微笑：“我有机会再来买吧。”
04
晚上，黄安回到自己三十平米的出租小屋。这里虽然没有空调，仅有风扇，那风扇对着他“呼呼”地吹，黄安把它想象成森林里的风，尽管这风扇的风在这六月天当中是热的。
手机忽然震动，黄安这才发现，是自己的同学刘善洋来电话了。
“喂？”黄安问道。
“兄弟，你有钱吗？”刘善洋问道。
“我现在手头紧，恐怕不能借你了，这个月，好多老同学找我借钱了...”
刘善洋：“哎，我还以为你去沽州这种地方，凭你的头脑，一下就发财了。”
黄安：“哎，我现在穷得叮当响，那个有机蔬菜，向政府申请要地都还没过，近些日子，我就靠路边卖煎饼维生了，哎，近几年，经济情况不好，要搞这些，也不容易。”
刘善洋：“哎，我理解你，我们关系好，所以我才找你要钱，哎，我女朋友因为我不给她买玫瑰，跟我闹分手，我们前段时间感情好着呢，就是因为这个614。我现在学电竞去了，哎，每天都很忙。”
黄安捏了一把汗：“玫瑰花束？”
刘善洋的语气无奈起来：“就是梅特公司搞的那个，很火的嘛，这个网上明星什么的都在宣传，哎，我女朋友啊，昨天才和我大吵一架.....”
黄安这才得知，刘善洋的女友是一位大学生，今年刚出来实习，他俩是在网上认识的，在相处中慢慢生情然后走到一起。刘善洋女友周围的朋友都比较有钱，大家开始攀比起自己的男朋友来。
而他的女友身边朋友的男友，要不就是实打实的帅哥，要不就是收入稳定，年年情人节都是名牌包包和化妆品这类东西送到女友手中，而自己每逢过节的礼物，最多就是男朋友的一顿饭，除此以外，别无他物。
而刘善洋现在在乡下工作，进入电竞学校学习，已经亏了不少钱了，但他的女朋友很懂事，从不向他讨要什么。可是在那女友在和身边朋友的恋爱待遇的攀比中，实在是差太远了，身边许多朋友都说，刘善洋逢年过节从不给女友送礼，肯定是不在意自己，女友常年累积的不满也在这一刻爆发，便开始质疑这段感情。
刘善洋想要借这次玫瑰节补偿女友，以表达自己的真心，所以想要买现在网上爆款的玫瑰花束。
黄安想到自己的女友吕晓兰，他的经济情况恐怕比刘善洋还要糟，而吕晓兰的出现让他的生活重回正轨。他最担心的，就是失去自己的挚爱，之后自己又回到了之前那种一蹶不振的状态当中，随性过日。
黄安：“哎，我也想给我的女友送点好东西啊，可是现在这些礼物，没有一些财富积累，根本买不起。”
刘善洋无奈地笑了笑，调侃式地说道：“是啊，我们这些‘打工人’，连表达爱的权利都没有。”
“哎，共勉，兄弟，再不行咱两凑合过。”黄安开玩笑地说道。
电话对面的刘善洋笑出了声。
黄安挂了电话，只是心情更加复杂。
05
“卖玫瑰咯，卖玫瑰咯，玫县玫瑰，614送礼必备！”
许夏欣手里挑着花篮，花篮里有一些糯米糍粑，还有一支用牛皮纸包装根茎，露出初绽放的花苞的玫瑰花。
这里是沽州的旧城区，街道两旁都是类似早茶店，包子铺，面铺这样的装修简陋的店铺，两旁的楼房上还住着人，只是这些楼房都格外低矮，楼房外的墙砖常年被雨水侵蚀，墙砖上流动着灰黑色的痕迹，那痕迹似乎在告诉人们，时间的快速流逝，似乎也在侵蚀着人们原本纯粹的心灵。
“黄安，你今晚不回来吗？”电话里另一端的声音格外温柔，就像是鹅毛飘到一片快要化了的雪上似的。
黄安一听见这个声音，就知道是自己亲爱的爱人——吕晓兰。
黄安只是站在原地，犹豫了一会儿，他想到现在的自己手无分文：“晓兰，我最近的经济情况，你也知道的，我现在的想法，就是卖点煎饼，好赚点钱，起码我们要交得起下个月的房租。”
“哦，好吧……”
黄安能明显听出吕晓兰内心的失落和无奈，立马生出一股愧疚感：“我这……也不是为了我们之后能够更好的在一起嘛，等我之后的那块地，批下来了，收入稳定了，房子，车子…...都会有的……”
“我理解你，你忙吧……”
吕晓兰随即挂断了电话，黄安能够感觉到，吕晓兰似乎对自己失望了。他想到了兄弟刘善洋的事情，不禁叹了一口气，难道自己身为一个普通的“百姓”，最终注定不配得到一切权利，哪怕是表达爱的权利，在这个偌大的城市中度过余生吗？
不，他不想这样。
他也想成为一个体面的男人，能够穿着帅气的西装，梳好头发，拿着订婚戒指，单膝跪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，告诉她：“我爱你。”
黄安看着眼前的煎饼车，马路上喧嚣地汽车一闪而过，马路对面是高楼大厦，那是中心商业区，和这边的旧楼房一对比起来，就像是两个恍然不同的时空。眼前低着头看着手机，快步行走的年轻人的内心又是如何呢？他们孤独吗？他们又渴望什么呢？
“卖煎饼咯！香香的煎饼！一元一大块！走过路过，不要错过嘞！”黄安不顾面子，穿着短袖短裤，就开始大声地叫卖。
“妈妈，我想吃煎饼！”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扯着母亲的袖子，指着煎饼摊，面露出渴望的神情。
“别吃这些，脏，你没看他吗？你看他的摊子干净吗？”打扮体面的女士拽走了小女孩。
小女孩只是回过头，凝视着煎饼摊。
路上的人都匆匆走过，黄安来城市不久，或许对他而言，他很难去理解城市的人。
他们的双眼呆滞地盯着远方，总是在繁华的大街上不断地行走，可他们也不知道，行走的意义是什么。
城市就像是一台偌大的机器，而自己只是机器里的一个齿轮，齿轮不断地转动，如此循环，直到生锈为止，然后就被扔在一边，这个时候，又会有新的齿轮代替自己的位置。
黄安开始对周围的一切感到陌生，他想家了，想念家里那个小小的农村，有一片翠绿的田地，有山，有河流，五六月的时候，还可以光着膀子下到河里去抓鱼。
那时候的快乐多么简单啊，发现一只雨后的蜗牛都能让他开心很久，摘下一朵花儿，也从来不想它代表什么，只是觉得它美，便送给爸爸妈妈，看着他们的笑容，自己也觉得很开心。
可现在呢？
煎饼车前擦肩而过的人流又将他拉回现实。
“卖玫瑰咯，卖玫瑰咯，玫县玫瑰，614送礼必备！”
一个少女的声音忽然盖住了一切喧嚣。
06
“这是……玫瑰？”
黄安看到了许夏欣花篮里，正卧着一朵红艳的玫瑰，它的部分花瓣已经绽放，还剩下内核中心的位置，还紧紧缩在一起。
“是的，先生，要来一支吗？这是玫县的玫瑰，很有名的。”许夏欣从花篮里小心翼翼地拿出那最后一朵玫瑰。
黄安灵机一动：“小姑娘，可以帮我个忙吗？”
“可以啊。”许夏欣毫无犹豫地点了点头，用澄澈的双眸凝视着黄安。
黄安看到眼前这一单纯天真的少女，自然卸下了防备，然后和他说起了玫瑰节以及自己女友的事情。许夏欣只是静静地听着，而黄安越说，内心中的委屈与不甘慢慢涌了上来。
“哎，我很爱我女朋友，但你知道，你看我都沦落到卖煎饼了，也没钱了，更买不到梅特公司的玫瑰，我是个不合格的男朋友。”黄安露出了自嘲般的笑容。
“其实，我听我妈妈说，梅特公司的玫瑰，也有一部分是在我们那里采的，他们高价把玫瑰卖出去，现在没人愿意买了，那些玫瑰就在我们那里烂死了……”许夏欣轻轻抚摸着玫瑰花瓣：“这是少数没有腐烂的玫瑰，我一直有个问题，哥哥，你说，明明都是一样的玫瑰，为什么，玫瑰前面加上了一个厂牌的名字，它就要那么多钱呢？”
“问得好，我也不知道，或许是因为我没文化吧……”黄安无奈地笑了笑：“你现在好，现在好好读书，以后出来啊，千万不要像我这样，不然有的是苦吃了。”
“可是哥哥，你还没告诉我，你是做什么的呢？卖煎饼很酷，不是吗？”许夏欣问道。
“哎，不算，我其实梦想是成为一个花农，我喜欢花，喜欢草，喜欢一切植物，可惜啊 ，现在这些公司这么搞，恐怕这方面，我的成功几率很小。”黄安说道。
“我也喜欢花！我长大了，也想要当花农！”说到自己的梦想，许夏欣有些激动。
“你不想找份体面的，可以穿漂亮裙子，好找老公的工作吗？”黄安有些惊讶地看着许夏欣。
“我喜欢花，我一辈子就和花在一起，其它什么都无所谓了，我才不想成为无聊的大人呢！张嘴闭嘴都是钱，多没意思。”许夏欣说道。
“哈哈哈哈哈，有想法啊。”黄安看着许夏欣意志坚定的模样，忍不住笑了出来。
“所以，你买不买这支玫瑰？虽然肯定比不上梅特公司，它们有护身符什么的，我这里也有一个，你看。”许夏欣从花篮里掏出一个粗制滥造的红布制成的护身符，中间还用金色的线织出了“护身符”三个字。
“可我没有钱……”黄安面露难色。
“我正好饿了，要不你给我做两个煎饼，然后我把这朵玫瑰还有护身符给你，虽然这和梅特说不上完全一致，但也可以以假乱真。”
“那太好了，我女朋友还没看过梅特公司的玫瑰花束是什么样的，不过，我撒谎骗她会不会不好。”黄安说道。
“没事没事，到时候你就在对面的中心商业区的沽河旁边，把玫瑰送给她，你想想，多么浪漫啊，她也不知道梅特公司的玫瑰花是什么样的，偶尔说个善意的谎言，没有什么关系的。”许夏欣说着。
黄安只好接受，毕竟能够让自己女朋友开心，撒个小小的谎，何乐而不为呢？
07
六月十四日，沽城中心商务区旁，沽河从中流过，留下的是繁华城市中高楼的倒影，似乎在水中，还藏着另外一座繁荣的城市。
黄安今天特地打扮了一下，穿了一身白衬衫陪黑色西装裤，还系上了一条银色的皮带，喷了一些发胶，把头发梳了起来。但他脸上略显粗糙的毛孔，和黝黑的皮肤仍然在显示，他是个无钱无势的劳动者这一事实。
“喂，晓兰，你什么时候到？”黄安一只手拿着电话，一只手把弄着玫瑰花瓣。、
“我快到了，等我。”
电话刚挂，吕晓兰便出现在了面前。她穿着白色的长纱裙，那纱裙在两旁的路灯照耀下，似乎在闪闪发光，她这次没有扎马尾，而是将头发散下来，她看到黄安的那一刻，略显羞涩地低下头，将自己脸旁的碎发捋到耳后，她甚至涂了口红。
今晚的吕晓兰美极了，可相比今晚她的美丽，黄安更难忘记的，是吕晓兰在工厂里，穿着工作服，扎着马尾，满头大汗地检查装置的模样。
“亲爱的，今天是玫瑰节，我有个礼物要送给你。”
黄安随即将握着玫瑰花的右手伸到吕晓兰面前，另外一只手牵起吕晓兰的手，低头落下轻轻一吻。
“噢，这是梅特公司的玫瑰花束吗？”吕晓兰问道。
“额……”黄安犹豫了一会：“是啊。”
吕晓兰接过玫瑰，黄安的心脏都要跳到嗓子眼了，他的双眼紧紧盯着吕晓兰的脸，生怕她察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。
“噢，真漂亮。”
吕晓兰似乎没有特别高兴，只是赞叹了一句。
“还有护身符呢，这个就是网上说的，说戴上它，就会有很多小概率幸运事件发生的护身符呢！”黄安说道。
黄安感受到自己的手都在发抖。
吕晓兰接过哪个粗糙的红色护身符，愣了一会，还是开口说出了那句让黄安恐惧的话。
“这真的是梅特公司的吗？”
黄安实在无法欺骗自己的良心，他现在的手心出了很多汗，他低下头，不敢看着吕晓兰的眼睛：“不，那是路边买来的玫瑰花。”
09
吕晓兰看着黄安，此时一阵风吹过，带来了城市汽车尾气的气息，此时的时间好像静止了，脸河水中流动的楼房，都割裂成了碎片。
“对不起，晓兰，我骗了你，我这不是，为了让你开心嘛……”黄安抬起头注视吕晓兰：“我看到那些男朋友，能给女朋友那么多好的礼物，有房有车，还长得帅，而我什么都给不了你，还让你跟我一起受苦……我是个不合格的男朋友。”
空气静默了一会，很快整个空气中弥漫着笑声。
“哈哈哈哈哈哈哈，你这个傻子。”吕晓兰笑了出来。
许夏欣忽然从草丛里蹦了出来。
“这是…….”黄安愣在原地。
10
“其实，我早就知道你不对劲了，看你这几天回家，都提不起精神，给你介绍一下，这是我表妹——许夏欣，”吕晓兰拍了拍许夏欣的肩膀:“我知道你去老城那边卖煎饼，就特地叫我表妹过去了，我知道你心事多，这朵玫瑰，可是我们玫县的最后一朵玫瑰，但我没有想到，夏欣真的被你的两个煎饼收买了。”
黄安还是有些懵：“那你不喜欢梅特公司的玫瑰吗？”
吕晓兰笑了：“都是玫瑰，有什么不同的，我们玫县的玫瑰，还不是被他们这些大公司给打劫走的，价格什么的并不重要，你能有表达爱的心，我就很开心了。”
“噢，对了，我听说黄安哥哥会种植物呢！有机会要把这个玫瑰找个地方种好，这样就会有更多的玫瑰了。”许夏欣笑着说道。
“好了，大傻子，我们走吧，回家去，今晚玫瑰节，我们可以看看电视放松放松。”吕晓兰说罢，主动牵起了黄安的手，两人十指相扣。
许夏欣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，内心中涌现出一股喜悦，这股喜悦让她想到自己小时，看到小溪中游动的鱼儿成群结队，还有黄昏中的火烧云，以及在山野上看着日落，亲吻彼此的情侣。
她感到真正的喜悦。
几年之后，吕晓兰邀请许夏欣一家去自己的新家。
房子后边是一片巨大的农田，而许夏欣又一次看到她回忆中的画面。
玫瑰花，红色的玫瑰花，在田间绽放，在黄昏之下，它们也想和云朵一起燃烧殆尽，成为人们心里的一缕热烈和浪漫，然后在夜晚化作泥土滋润万物。
黄安夫妇在黄昏的玫瑰田中拥抱热吻，许夏欣回到屋内，此时，有人敲门。
许夏欣打开门。
“你好？”
眼前是一位穿着西装的城市人，手里拿着一份合同。
“您好，请问你们愿意和我们签订合约吗？你们这里的玫瑰会在每年情人节，玫瑰节进到我们这里，我们会将其在电商平台上售卖。”
玫瑰的颜色如此夺目，在纯洁者的眼里，它象征着内心翻云覆雨的热情，勇于冲破一切枷锁，而在贪婪者眼里，它便是一切劳动者的鲜血，汇聚而成的商品。
那么，最后一朵玫瑰，又会去向何处呢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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